大张旗鼓的欧洲超级联赛才张扬了两天，就有多支创始球队宣布退出，豪门强队们前两天还在怒斥欧足联“不当人”，但能用钱摆平的事都不叫事，一看到欧足联画的大饼，欧超联盟就迅速出现了裂痕：英超BIG6相继退出，皇马主席“老佛爷”弗洛伦蒂诺终究难以一人之力单挑一边倒反对欧超的诸队死忠以及早已下定决心的足联们。

其实这种另立门户的事情不是足球联赛的专利，就连组织度更高、资源更集中的NBA，也险些出现过这种窘境。

1998年6月底，34岁的迈克尔·乔丹还沉浸在第二个三连冠的余波中，没想到自己会在166天后再次宣布退役。时任NBA总裁大卫·斯特恩也还为『造星运动』终成正果而欣喜不已，香槟、彩带、花车游行、高涨的收视率、数到手软的美钞......殊不知一场比乔丹退役更大的危机已经来袭。

风起青萍之末。早在1995年，联盟劳资双方就达成了一项为期六年的协议：如果球员收入的总额超过NBA篮球收入的51.8%，资方就有权在协议生效三年后提前终止协议。也就是说——如果球员总工资超过了这一份额，老板们就不答应了。

在经历了一个多月的封馆风波后，球员们票选通过了51.8%这条线，马照跑，舞照跳。但在那个NBA商业化与全球化飞速发展、造星运动方兴未艾的时代，谁都明白，这只是缓解矛盾的权宜之计。

三年之后，乔丹拿到了3314万美元的年薪，比全队其他人加起来的都多。当然，以他的实力和影响力，这笔钱甚至太少了。但在那个谁也不服谁的江湖时代，签下巨额合同的不止他一人——凯文·加内特签下了那笔著名的6年1.26亿美元合同，这笔轰动NBA的超长顶薪直接让马布里离队；朱万·霍华德与热火的巨额顶薪被联盟否决，转身就和子弹队签下了7年1.05亿大合同......

刚过合法饮酒年龄的『菜鸟』都能签下如此巨额的长约，老板和管理层当然心怀不满，森林狼在续约后拆东墙补西墙的窘境历历在目，更不用说拉里·伯德条款给老将的巨额优惠。给球员发的钱早已超过51.8%的警戒线，1998年3月，NBA宣布：球员工资总额已经达到了篮球收入的57%，联盟一半球队正在亏损。

这15支球队是否真的在亏损？球员工会自然全力否认，他们表示只有四支球队真正亏钱了，但老板们表示没人比我们更懂亏钱，他们一致投票，确认自己属实亏得忍无可忍，要在98年夏天重启劳资谈判，目标直指57%的工资比重，和拉里伯德条款。

球员工会针锋相对，表示我们不仅要保留现有待遇，还要提高NBA最低工资的标准，为底薪球员们谋福利。双方从98年4月一直拉锯到7月，乔丹作为联盟最贵的球员，自然也逃不开舆论旋涡。而就在此刻，乔丹的经纪人大卫·法尔克，往这个旋涡里扔了枚『大伊万』。

法尔克是NBA经纪人的偶像，他初入NBA不久就签下两位状元，1984年，法尔克签下乔丹，共轭赚钱。在法尔克的协助下，乔丹先后与耐克公司和可口可乐等公司签下合作协议，开创了球员参与球鞋生产、抽走巨额分红的先河。两人迅速成了彼此领域最能赚钱的『头号玩家』，满大街的AJ就是最好的例证。

乔丹的影响力辐射到了经纪人圈，尤因、莫宁和雷吉米勒虽然与乔丹不对付，但不妨碍他们选择乔丹的经纪人。年纪轻轻就拿下过亿合同的朱万·霍华德也是他麾下球员，1996年，他甚至拿下了阿伦·艾弗森。1995年，法尔克被《广告时代》评为全美50大营销人员之一。

还记得被加内特的巨额合同『劝退』的马布里吗？他当时的经纪人也正是法尔克。

在得知马布里想离队的意愿后，法尔克威胁森林狼，告诉他们如果马布里不被交易，他将在赛季结束时以自由球员身份离开，一点筹码都不会留给球队。他甚至否决了森林狼用马布里换回凯里·基特尔的交易，因为基特尔也是法尔克的客户。

法尔克几乎要把枪管塞进森林狼的嘴巴里，森林狼时任总经理凯文·麦克海尔大为光火：『如果明天核弹爆炸，只有两种东西能幸存下来，一个是蟑螂，一个是法尔克。』而法尔克则非常有理：『这就是所谓的杠杆作用。世界上每家公司在谈判时都会使用杠杆。这对球队不利，但对球员有利。我为球员工作。』

1998年的球员工会从主席尤因到19人谈判委员会的近半成员都是法尔克的客户，《纽约时报》直言『法尔克撸起袖子，在幕后全力发挥影响力』。但夺人钱财如杀人父母，面对球员工资的下滑前景，无论法尔克做出什么事情都不奇怪。

他决定鼓动球员另立联盟。

1998年12月，法尔克和另一名NBA经纪人泰勒姆联手，召集他们签约的70多名球员组织了一场慈善表演赛。这场比赛有16名全明星球员参加，吸引了6000名观众，法尔克原计划将收入的90%都分给低薪球员，但在海啸般的舆论批评下，他最终将一百万美元全数捐给了慈善机构。

在NBA看来，这场表演赛无异于『另立门户』的威胁宣言，大卫·斯特恩更是公开指责他们挟持了球员交易：『我们在这次停摆中毫无乐趣可言，但我在电视节目看到了法尔克，不知道为什么，他似乎很享受这次停摆。』而法尔克依然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招来这么多骂名：『NBA是一台全力运转的机器，而我只是在提高球员的地位，我们必须为自己所代表的人付出代价。』

物极必反的道理永不过时，停摆也只是一把『极限施压』的双刃剑。随着时间越拖越长，球员工会内部开始出现裂隙，1999年1月，劳资双方重新达成协议，结束了这轮漫长的停摆期。但这把双刃剑已经给双方划下了伤痕：NBA收入显著下滑，坎普、奥尼尔等球星的身材严重走样，更重要的是——因为这次停摆，乔丹第二次选择退役。

在停摆结束和乔丹退役的双重影响下，法尔克的张扬、自信与豪横化为乌有。1999年，艾弗森与法尔克分道扬镳，两年后，法尔克正式离开了NBA经纪场。

『每个人都是输家，我们少打了三个月比赛，伤害了球迷的感情，和我们自己的无形资产。』巴克利回忆道。

从某种角度来看，乔丹与法尔克，正好是NBA球员与经纪人的最终模板。球场上的乔丹近乎无解、荣誉等身、六冠封神。法尔克机关算尽、一心逐利、呼风唤雨。这样出道即巅峰的组合诞生于NBA『造星时代』的黎明，既是一种巧合，也是一种必然。是NBA的幸运，也是某种意义上的不幸——球星意识觉醒的边界在哪里？球员和经纪人能在多大程度上影响球队操作和联盟格局？造星联盟会怎样反噬体育联赛本身？

不过这些宏大的问题显然不是一时半会能想通的，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作为法尔克的最大受益者，迈克尔·乔丹的话倒是非常直接：『很多人都不喜欢他，但他确实是最好的经纪人。』